时评：“一流大学皆私立”只是个传说

在“革新与复兴——中国高等教育转型论坛”上，经济学者、北理工教授胡星斗发表了题为《中国为何没有一流的大师》的演讲。他对当下高校存在的严重问题进行了直率、有力的批评，同时为其开出了类似“搞活国企”的改革药方——

　　“首先要明晰产权，从产权改革入手。”

　　“国有的大学和国有企业和国有银行是一样的问题，由于产权不清，治理结构的不科学，某些大学领导为了短期的经济利益也不在乎糟蹋学校的名声，所以北大、清华挂靠了多如牛毛的盈利单位，也都无所谓，反正不是私立的，不是我个人的大学。”

　　“只有将主要的大学私立化，由企业家组成学校的董事会，由教师代表、学生家长代表组成学校的理事会，组成这样合理的治理结构，加强对大学的监督”，“才谈得上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否则建设一流大学只是一厢情愿”。

　　按照经济学的逻辑，胡教授的上述说法非常合理。它唯一的缺点只是：不符合事实。意料之中的，胡教授向我们推荐的学习样板是美国的一流私立大学——哈佛和耶鲁。但哈佛和耶鲁的产权明晰吗？它们的董事会真是由企业家组成吗？答案是：No。

　　以哈佛为例。其校董会由7人组成，拥有学校的最高权力，包括财务、校长任命权。校董会成员是内部选举产生的，也就是说7个人中如果有一个人离开，则由另外6个人一起决定新的人选。这7个人里面，除校长和总财务长外，其他5人均来自校外。目前在任的这5位校外董事，有其他大学的卸任校长、学者、律师、退休政客，就是没有一位是企业家。

　　由7名高级白领(而不是金领)组成的这个校董会，守着一座金山。据悉，到上一个财政年度结束时，哈佛的基金资产高达290多亿美元。这7名校董的个人总资产加一起，能有其实际掌控资产总额的千分之一？

　　在校董会之外，哈佛大学还设有一个人数较多的、咨询性质的校务监督委员会，成员主要在其两个本科学院毕业的校友中选举产生，很有点讲究“第一学历”、“正宗出身”的意思。胡教授推崇的“由教师代表、学生家长代表组成学校的理事会”，哈佛也没有。

　　董事会聚集了7个不见于各种富豪榜的“文学贤良”，监事会又聚集了30来个凭人缘而非凭钱财上位的校友，那么，投资者的权利如何保障？究竟由谁最终对哈佛的股东们负责呢？

　　答案是：哈佛大学根本就没有股东。所有的人对哈佛的投资都是捐款性质，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哈佛这座金山是无主的。虽是所谓“私立大学”，但它的产权关系比公立大学还要模糊——后者理论上还能推定为某一级政府或议会所有，前者则完全属于公众。因此，我8月17日在“青年话题”版的文章《一流大学皆私立只是个传说》中，称这类学校虽曰“私立”实则“公有”。

　　不仅哈佛，我们能叫得出名字来的美国私立大学无不如此。至于为什么它们产权如此不清晰，竟然也能办成世界一流，那是另一个问题——民办非营利组织提供公共服务为什么会比政府更有效率的问题。现实是，它确实就办成了。而那些产权明晰的大学，不管经济学者从理论上推断它们怎么更容易办好，但现实是全世界至今还没有一所真办好的。

　　这些，在国内高等教育研究界其实都是常识。胡星斗教授不了解情况，按照经济学家的思维定式想当然发言，说错也正常。但深悉实情的民办教育界人士也老是这么说，就有点只讲利害、不讲是非了。

　　在《一流大学皆私立只是个传说》中，我以事实和数据校正了有“中国民办教育第一人”之称的信力健先生“英美法系国家里一流大学皆私立”的说法。信先生无以为应，就在自己的博客中转发了胡星斗教授的上述讲演，然后加上一个表面看来跟我针锋相对的标题《公校优于民校只是个传说》，以及一句话的按语：“清华、北大别说称不上一流大学了，还不如新东方。”

　　清华、北大称不上世界一流大学，这没有争议。至于它们是否还不如新东方，这还得看北大毕业的新东方老板俞敏洪自己往哪一头谦虚。而信先生要努力戳破的“公校优于民校”的“传说”，即使仅仅作为传说，它也根本就不存在。我的文章中说的是“在最顶尖的集群中，公立大学与私立大学分领风骚”，从没说、也不曾听到有别人说过“公校一定优于民校”。信先生避实击虚，去跟风车作战，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