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也纳学音乐的东北女孩
王震宇:我今年在维也纳访问时，见到了不少在餐馆、超市打工的中国学生，一问才知道，有的家长根本不知道他孩子送出去后干嘛了。
几年前，我做过国内最大的1045名留学生的问卷调查，有留学回国人员还有正在国外的，后来又做了个反馈。所以我形成习惯，每年出国接触到留学生就要聊，聊各方面的事。今年刚去了奥地利、荷兰和比利时，见到不少留学生，尤其是他们的生活，虽然片面，但是比较鲜活。
我在维也纳时去饭馆吃饭，到超市买东西，就可以看到在那里打工的中国学生。今天来了，他们在那上班，明天来了，他们在那上班，中午吃饭时他们在那上班，晚上去吃饭时他们仍然在那上班，这叫什么留学生？我问他们:什么时间去上课？工作多少小时？他们说，经常是工作12个小时，加上来回路程，将近13个小时，累得呀，不可思议。
一个从东北去的小女孩:一边“哎呀”跟我说着话，一边忙着，没有一会儿闲下来的时候。她不停地收拾着碗碟，手脚非常麻利，根本不像独生子女，全是出去练的。
我问她:“在家不干活吧？”
“哎呀，在家哪干过呀？”
一边说着一边做着，一边招呼着客人，一会儿端着俩菜出来了，一会儿又端着碗筷进去了。我看她的情况，就问她:“你们家是不是是工薪家庭？”她点点头:“可不是吗？要不然我在这儿干什么呀？”
她在维也纳学音乐，现在一周只上两次课，她说：“现在不行啊，家里支撑不下去了，已经投资30万了。”她父母都是普通的中学教师，现在的情况是家里已经捉襟见肘，孩子如果不打工，根本不能在国外生活。
一般情况下，一个学生一个月在维也纳的生活费至少400到500欧元，相当于4000到5000人民币，这对于一个中等收入的工薪家庭来说，是不可能供养的起的。开头是把家里的全部积蓄加上亲戚朋友的支持搜罗了20万，把孩子送出去了，然后每年投个几万，但根本满足不了，光是基本生活费就要七、八万块钱，还是手不松的孩子，手稍微松一点就得十来万。
孩子在那打工是多少钱呢？她在那个餐馆一个月是600欧元，在十分节俭的情况下能够顾住她的生活略有结余。艰苦的打工，就是fall time，和音乐没有丝毫共同之处。她对我说：“什么时候能够积累够钱？特别郁闷，有什么意思呀。”生活质量特别低，发了很多牢骚。
陶洪建:有的孩子音乐素养不是很好，国内读的也不是比较好的音乐学校，甚至在国内就读的都不是音乐学校，一下子送到奥地利，实际上很难进入比较好的音乐学校。但父母的想法是：奥地利不是音乐之都吗？只要进入那个环境就意味着成为音乐家大有希望。
王震宇:家长根本不了解那边的具体情况。我给那个在餐馆打工的孩子照了像，她说：“阿姨，你千万不要跟我妈说，你拍的照片如果让我妈看见非哭鼻子不可。”
盲目性不可小看，风险依然存在
徐南:我们接到过读者来信，说“我特别特别想留学，就是家里钱不多，你们说怎么办？给我指条路吧。”还有的家长不管自己的实际情况是否具备条件，也不管孩子是否愿意，一门心思要把孩子送出去。
陶洪建:现在大家认识到出国留学是比较好的成才之路，但是留学的盲目性仍然存在。包括留学当事人和中介合伙包装自己的问题，仍然比较严重。出国留学要货真价实地成为一个人才，你自己得具备成为人才的基础。不能认为在国内学不灵了，通过出国就灵了，很多人就是抱有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仍有不少人出国留学根本没什么理性可言。比如有人打电话就问：我怎么能出去？只要出去就行，包括个别大学生。一个大学生打电话来，说她读完了本科外贸经济，想去日本读语言，然后再去读专业。我们问她，联系好学校没有？她说：“没有，我先让中介把我弄到日本去，之后再说。”
有的父母只是听说到外边可以打工，打工工资不低，说不定还能联系个学校，就想通过留学把孩子在国内就业的压力统统通过跨出这条线给转移了，一味地强调留学。以上种种情况说明留学的盲目性不可小视，它带来的潜在问题很大。
王震宇:盲目性，一是超出自己的支付能力，不了解国外情况，或者是给孩子选错专业。以为到了维也纳就可以成为音乐家，那怎么可能！再有就是有的学校收了钱后，真正给你的知识储量非常差，不是货真价实的，假文凭、垃圾文凭、学校含金量差的问题非常严重。
陶洪建:现在有些学生出国留学读的学校不够正规，个别的质量较差。最近，我们了解的情况，媒体也有一些报道，国外卖文凭的国家似乎也不只一个。
竞争更激烈，市场更规范，要求提高服务水平
接克:随着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和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出国留学的队伍肯定是越走越大。现在想出国留学的人，过去是大学、大专生，现在有不少高中生、中专生也加入了这一行列，我们学生中有好多是农村户口的，尤其是沿海地区，家里拿个十万、八万不成问题。
但是留学市场竞争机制建立起来后，竞争更加激烈是个事实。市场也更加规范化，学生的选择也理性化，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课题是，如何去应付这种竞争的局面。
我觉得现在中介公司所处的环境还是很好的，毕竟还有国家政府告诉大家你是合法的270家中的一个。对于中国这么大的市场，中介的数是很少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政府的保护。将来如果全面放开了，一两个人申请就可以办个中介公司，谁都可以做留学，加上现在信息又这么开放，或者出国越走越容易，中介公司面临的局面肯定会越来越艰难。怎么办？我觉得每家中介公司应该有自己的经营方法和经营之道：一是中介公司应该有自己的品牌或主打产品，成为它对外营销的一个策略；二是要提高服务意识，把服务水平做上去。
李晓军:我们中国留学服务中心是教育部国际司的助手，开展出国留学、来华留学、国外学历学位认证等方面的服务。已经连续做了9届国际教育展，目前我们正在准备2005年2月底的国际教育展和论坛，希望做一些对留学市场感兴趣的话题。这次论坛的主要议题是留学的产学研一体化、促进国内外学校之间的交流和中外合作办学优质教育资源的研讨。
我们中心在做这些工作当中，体会最深的就是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不要说下到乡一级了，就是像我们做这个工作，天天接触案例，觉得很懂了，但真的到了那个国家，同他们沟通之后，又觉得我们懂得是很有限、很表面的。
陶洪建:留学的一个关键环节是拿钱接受教育，谁能提供教育？主要是学校，其它都是辅助角色，所以与学校联系好是最关键的。中介在其中是搭了一个桥，中介如果在提供服务方面不努力，不能提供让大家满意的服务，将来国外学校办起中文网站，DIY，这些对中介业务可能都是挑战。
因此，自费出国留学工作的服务水平如何提高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比如信息如何进一步对称、中介如何帮助留学人员做出更好地选择、留学人员包括中介双方的利益如何得到有效地维护，这些问题都需要解决好。
还有，留学是一个市场行为，政府怎样完善法规依法行政，用市场的方法去管理市场，包括行会的作用怎样发挥都是需要加强的工作。这些工作不是两天能解决的，需要有个过程。
另外，目前投诉确实很少了，但并不意味着问题解决了。现在还面临的一个实际问题是，如果真的与中介有了纠纷，或者中介真的把谁给骗了，老百姓在有效维护利益方面还有一定困难。
总的来讲，今年的留学市场是有喜有忧。喜的地方是，政府推进一些工作，各方面积极努力配合，效果比较好，市场具有新的发展前景。
2005：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留学将向多元化发展；国内国外很多因素会使留学市场保持相当一段时间的繁荣；发挥行业整体优势催生留学市场新的生机
编者:2004年年末听到从境外传来诸多好消息，英国、德国、法国、新西兰像是约好了似的都在增加对外国学生奖学金的项目和数额，有的干脆就说这里面有多少多少是给中国学生的，美国使馆文化参赞也亲自出马撰写署名文章，题目就是“美国是受教育的理想之地”，日本也改弦更张，作出了欢迎中国学生就读语言学校的姿态，这些信息如同是一支2005年留学市场的报春曲，把中介的叫苦声给淹没了。留学，是一种天然的需求；留学市场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留学向多元化发展，专业选择更加实际
范作申:随着国际化的进一步深入，未来我国对除发达国家（英语国家）以外的发展中国家（拉美、非洲、中东、印度、俄罗斯等）的关注会越来越高。因为我国开展的是多边外交，今后开展的多边经贸合作，可以预见中国企业的跨国经营将在今后几年更加普及。所以在留学目的国和专业选择上都提供了新的视角。
如在专业选择上，一些专业技术性强的专业和受社会欢迎的、能赚钱的专业技术、技能的学习将受到追捧。目前国内就业市场对人才的要求已经从过去重文凭、重学历向重专业技能和实际工作能力的方向发展。因此，考虑到国内的就业问题，专业选择会更加实际。
徐南:消费者也就是学生和家长在选择留学国家、学校和专业，以及选择办理留学的方法渠道时也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在市场管理水平不断提高，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不断改观，中介机构经营模式、经营手段进步，自律能力提高的情况下，消费者也越来越成熟，能力不断提高。成熟的表现之一就是留学向理性化、多元化、自主化方向发展。
中介还有5到10年的好日子，留学市场孰升孰降？
丁红宇:总起来说，中介市场应该还有5到10年的好日子。
为什么这样说，有这样几个理由：，中介机构本身通过大浪淘沙，通过政府加强管理的力度，通过行业协会的逐步规范，坏的会淘汰出局，好的会逐渐发展壮大。
第二，从国内国外来说有很多因素也会使留学市场有一段繁荣。国内老百姓享受优质教育的期望和国家能够提供的优质教育资源的矛盾十年之内解决不了，根本的需求存在。
第三，光有需求还不行，还得有能力。中国经济一直是高走向，世界经济学家也看好中国经济，维持十年的繁荣是没有任何人怀疑的。大多数老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支持孩子出国的能力会越来越强。
第四，国内就业市场的变化。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与世界经济的接轨，企业也逐步地现代化，在用人上逐渐和国际上标准趋于一致。对于受过国外的教育、了解国外的文化、熟悉外国的行为方式和思维习惯的需求会越来越多。
第五，随着国内外市场本身有序地竞争，留学的费用和中介的费用会逐渐地下降。国外教育机构之间的竞争，会使学费所下降。国内中介机构有序竞争的结果，中介费用也会下降。这就会给留学市场留下发展的空间。十年，少说是五年。
徐南:国外人口下降，很多学校招生已经有一定的问题，他们招不了那么大的量就比较重视开拓海外市场。
丁红宇:市场经济，中国的留学生是一个很大的资源，谁不愿意占有？留学市场前景应该看好。
陶洪建:与出国留学相关的预科和合作办学的发展，有的实际上为出国留学奠定了一个基础，也可能就是出国留学的潜在生源。从老百姓实际需求的角度讲，选择留学实际上就是在选择成材之路，这个时候政府部门一定要给他架一个桥，创造一个利于成材的环境。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出国留学也是一种国际教育市场的竞争，通过竞争也会促进我们的高等教育的发展。
王震宇:现在的教育还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所以国内的教育产业化和留学的市场是并行的，什么时候留学这条路都会有人选择。对国内的优质教育他需求，对国际的优质教育他永远也是需求的。因为这是国际化交流，是整个国际教育链条的一个环节，不可能断。不是说我国内教育搞好了就不用再出去留学了。留学市场长期来看是稳重有升，因为社会的发展趋势是从这来看的。大家不要觉得市场下降了，有些紧张，它是一种正常回落，它不能上升得太剧烈。
范作申:我认为留学人数会稳中有降，更多的人会选择“国内留学”的形式或者大学毕业直接就业。新生代及80年代以后出生的独生子女，他们的价值观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优越的生活环境使他们对国内、国外人士的反差并不大。加之目前全世界的眼光都转向中国，外国人都争着到中国学习、找工作，以及留学人员“海归”变“海待”的现实，都促使他们和他们的家长重新审视出国留学。
留学市场发展亟待发挥行业管理作用
丁红宇:我认为留学市场应该从三个方面去发展：是留学市场和中介机构本身应该搞成多种经营。不光是出国留学，还可以做来华留学，还可以做外国人来北京任教的中介和中国人出去任教的中介；还可以做外国人来京办学和中国人出去办学的中介；充分利用资源达到多种经营。
第二是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北京有10家最大的中介，占了北京市三分之二的市场。现在有的小中介，夫妻店、兄弟店、家族企业比较多，应该按照现代企业来管理，完善企业管理制度。比如金吉列，按照环节，每个人只管这一段，内部管理弄得挺好，不会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按照国别来管，那样容易出问题。
第三应该发挥行业的整体优势，整合资源，更好地把留学服务这件事情做起来。比如可以共同在国外设办事处等，不要小而全，你也搭个架子，我也搭个架子，浪费很多资源。
关于行业协会，我们有很多想法。，内部要搞人员培训，持证上岗。有个别人在企业间跑来跑去，坑了这个企业坑哪个企业，他们也很头疼；第二，建立行业管理制度，从现代企业制度的角度对中介提出要求，防止很多弊病陋习的发生，使企业能够得到更好地发展。第三，整合资源，利益均沾。如：每个企业有100万的保证金，行业协会来进行整合管理。
行业协会成立后，能起到引导的作用，对外保护行业的利益，保护中国公民的利益，对内提高经营的水平、管理的水平和人员的素质。
陶洪建:出国留学是一项重要工作，涉及到老百姓的实际利益，一定要下大力气做好。其中，政府扮演的角色要恰到好处，要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既要充分体现政府公平、无私的特点，做好引导、规范和服务工作，同时，更要重视行业自身的优势，发挥好行业自律的作用，这两个方面如何结合，值得深入研究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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