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的活跃空间
来源：发布时间：2008-02-05 02:4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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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凡算得上是改革开放后我国较早出国留学的那批人之一。在美国5年，回国后先是在带“国”字头的某研究中心做“谋士”，南巡讲话的春风撩动了他原本就不安分的心，自己跳到“海”里，连欧美同学会的副秘书长一并都辞了去，独挑一摊，用了一个颇为唬人的招牌——世界与中国研究所，自任所长。
说到回国十五年来的成果，李凡笑了：“我和我写的文章已经成了国外研究政治学的学者包括中国留学生们研究和引用的对象。”
到美国念政治学，差点念成计划生育
上世纪80年代初，正是中国的改革开放如火如荼的时期，中国社会科学院开始筹建政治学所。作为北师大历史系的毕业生，李凡成了政治学所中的首批学者之一。那时，政治在中国更多地是一种“只能做不能说”的实践活动（表现为各种运动），中国的大学里没有政治学这个学科，社科院政治学所的成立表明了一种要把政治当学问来做的意思，这点儿意思很快被敏感的西方人捕捉到了。
美国西雅图大学政治学系向李凡发出的留学邀请（提供全额奖学金）因为所里的原因未能成行，所里许诺第二年一定送他出去留学。李凡说：“我如果去了的话，就是中国第一批留学去念政治学的人。”
第二年的1984年，所里果然找到李凡说，有一个联合国人口基金会给中国政府的留学名额，你去不去？因为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出钱，所以它规定了两所学校和专业为留学方向，一所是哈佛医学院，专业为计划生育与行政管理；另一所是俄亥俄州立大学社会系，读人口政策。
“去，为什么不去？”李凡选择了到俄亥俄州立大学，师从当时在美国非常有名的研究中国人口问题专家田新元教授，开始了他的留学生涯。一年以后，李凡经努力转到该校的政治系，才又开始他情所独钟的以公共政策和比较政治为主、国际关系为辅的政治学的学习。一年多的社会系加上三年多的政治系的学习，李凡在美国留学的时间将近5年。
李凡说他挺幸运，5年的学习，前两年用的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的钱，后三年政治系给了全额奖学金，所以“五年时间，我没打过一天工。”当时有来自台湾的同学跟他开玩笑，问他为什么不去打工？他说，你们是出了家门进校门，出了台湾的校门进美国的校门。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当过兵、种过地、当过工人，打工已经够了，现在应当专心念书了。
不仅如此，按照李凡的想法，美国人给的钱，就要全部在美国花掉。他利用假期到美国各地考察观光，广交朋友，为的是将来在国内开展工作或事业会有帮助。后来这些朋友确实在李凡研究所的发展上起了很好的作用。
1989年的春天，李凡口袋里揣着“节余”的1000美元回到了北京。
期待做成像兰德那样真正的民间智囊团
李凡是1989年底被分配到中国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工作的，这个据说是中国最高层的关于外交问题的咨询机构，其研究报告是直接写给国家领导人看的。李凡在这里呆了4年，走时给出的理由是:我这个人比较活跃，机关衙门的日子觉得挺无聊。当然，他乘的是92年南巡讲话后第二轮改革开放的春风。
其实李凡在出国之前就已经是中国改革政策的积极参与者。1983年年初，时任国家经委副主任的朱 基主持国家经委、计委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三家联合召开中国经济走向研讨会，李凡等人参与了国家高新技术产业政策的研究并是其中的积极分子。这使得他到美国后的第一个寒假便是去硅谷考察，在转了许多企业、拜访了许多企业家后，写成了“关于如何建立中国硅谷的建议”的报告寄给了国家科委，随即被科委作为内部文件送到了总理的办公桌上。这些研究使他与国内外的一些高科技企业保持了密切的联系，而最终为他下海铺就了第一块基石。
1985年的夏天，李凡走进美国最著名的民间智囊团——兰德公司并进行了采访，这是兰德公司成立以来接待的第二个中国人，两年前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的一位学者曾经去过那里。这年的整个夏天，李凡是在进进出出于美国的企业研究所、布鲁金斯研究所、胡佛研究所等民间咨询机构中度过的，他说他考察了美国所有的民间智囊团。李凡说：“我原来给政府做过，知道政府智囊团受到很大限制，他要求你写什么就写什么，不要求你独立思考。”李凡之所以下功夫在美国做这样的考察，皆出于“一直心里想在中国搞一个类似的机构，真正的民间智囊团。”
经过下海后的辗转，这个机构于93年底成立，叫“世界与中国研究所”。对机构名称的含义，李凡解释说：“从字面上看是研究中国的外交政策和外交关系，实际上不是。中国实行对外开放以后，中国和世界有一个互动的关系，世界的影响要进来，中国的影响也要出去，这就在中国国内和中国以外发生互动，这种互动会在中国国内产生一种变革，这就是我们实际上所要研究的。”
从《南风北渐》到《静悄悄地革命》
研究所成立后接的第一个“订单”来自香港的一个民间研究机构，他们对李凡说，我们想知道，从你们的角度看，香港对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后来，当看到李凡从政治、经济、文化三方面研究做成的报告后，遂又追加了“干脆把台湾也做了吧”的后续内容。这两个课题的研究最终以《南风北渐——港台对大陆改革开放的影响》一书在香港出版并引起轰动，出版时间是1995年。
《南风北渐》一下子叫响了世界与中国研究所的知名度，随之而来的是国内、国外的企业和研究机构纷纷找来，或做课题或提供资助，课题范围从中美关系、海峡两岸关系，到中国的经济政策、宏观经济发展，以及针对某个企业的发展战略等，用李凡的话讲是“影响比较大”。
李凡的第二本书是《静悄悄的革命——中国当代市民社会》，1997年在香港出版。当时，中国的经济改革步步深入，成果显著，人们自然想要探究中国政治改革的相关问题，中国市民社会的研究让人耳目一新，这一提法后来在学术界被精确为公民社会。
“这本书实际上成为我们后来所做的研究的一个社会基础。我们把中国公民社会的发展趋势研究出来，实际上就搞清楚了中国的政治改革会怎么走、会不会改、到底压力有多大、动力有多大等问题。”李凡说到目前为止，对这本书的评价都很高，认为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还没有一本书谈中国的公民社会谈到了这样的程度。“由于有了这本书，我们开始涉及了中国的基层民主问题——农村的村委会选举。”
乘风走出书本
“研究所刚成立时也有过困惑，除了写几本书外，我们到底能做什么？况且我们的研究只能从知识分子的眼光介入，社会底层到底在干什么不清楚。从1998年步云乡长直选这件事，我们开始介入到实际过程中。”李凡这样说。
我手里有一本李凡写的另一本书《乘风而来——我所经历的步云乡长直选》，这本书成稿于5年前，去年的4月由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是他目前已经完成的7部书之一。关于李凡和步云乡长直选的联系，发表于1999年3月号《科技潮》杂志上的一篇文章里是这样说的：
“谁也没有想到，1998年的最后一天，在中国的四川省遂宁市市中区步云乡发生了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件，通过全体乡民直选产生了新中国建国以来的第一位乡长……这件发生在方圆24平方公里的偏僻乡村的事件，牵动着全国，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作为政治学家的李凡先生作为观察家的身份旁观了步云乡乡长直选。”
而看完《乘风而来》这本书，则可以清楚李凡在此次乡长直选中的作用仅用“观察”二字是难以概括的，这也是他书稿完成后并不急于出版的原因。步云乡之后的2001年，李凡在广西考察了城市社区居委会的选举，写了调查报告，这个报告成了第二年广西将居委会直选扩大到全自治区的46％的学术依据。李凡告诉我2003年他们研究所做了四件事情，从中依旧可以看出他在当年步云乡直选中的影子以及影响：
2003年3月，帮助宁波某城区政府进行城市社区的直选，就选举程序而言被专家认为是目前农村和城市的基层选举加在一起最好的一次；
第二季度，深圳人大代表换届，有几个选民要求自荐候选人。李凡被邀请为公共话语评价的撰稿人，连续在报纸上发出言论，对深圳人大换届选举的改革起了很大的作用；
第三季度，在重庆的城口县平坝镇帮助地方政府进行镇长、镇党委书记的直选和政治体制改革，虽未成功，但其改革方案被学术界认为是到目前为止最彻底、最具革命性的改革；
第四季度，湖北省潜江县人大代表姚礼法履行代表职责，监督地方政府工作卓有成绩，在他的影响下，去年当地有32个人自荐人大代表，却在换届中受到不公。当时在场的李凡向湖北省委写了内参并组织了京内外十几家媒体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说起这些做过的事情，李凡是很有成就感的。他说:“作为留学生来讲，你说我们回国后做的这些事起了什么作用？可以说，没有我们就没有步云乡选举，没有步云乡的直选，县一级的直选就不可能提出。国家民政部已经给中央打报告，要求推动县乡两级的直选。今年8月，全国人大修改选举法的重要内容，就是放开口子，引入直选程序。所以在基层民主建设方面，我个人认为我们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作为政治学学者，李凡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既不慷慨，也不激昂，他只是觉得，用选举政治、走法治的道路，好处是老百姓的声音可以带到议会中来，比动不动就包围乡政府走街头政治的道路是一个大的进步。
“从中可以看到平稳地实行政治改革的前景，是件可喜的事情。”李凡说。
正在海外学政治学的留学生回来对李凡说:你回来对了。我们现在在国外要读你的书，研究你的文章，在我们的学术论文上要引用你的话，你已经成了我们的研究对象。
李凡说:留学生回到中国，无论你学的是哪个专业，活跃的空间都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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